稳定币是一种锚定法定货币（主要是美元）的私人数字货币，其运行模式类似于“狭义银行”——负债端的稳定币零付息，而资产端持有的安全资产则产生利息收益。近年来，随着美元利率大幅上升，稳定币发行机构的利润空间扩大，推动其市值从2020年的几十亿美元快速增长至2025年一季度的2200亿美元以上，几乎垄断了法币锚定稳定币市场。
然而，由于稳定币零付息的特性，其流通量本质上由市场需求驱动。用户愿意放弃利息收益，是因为稳定币在特定场景中能提供显著的“便利收益”，包括加密资产交易、低成本跨境支付，以及潜在的监管套利与货币替代功能。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在位优势，进一步强化了美元稳定币的竞争壁垒，使其他货币稳定币难以与之抗衡。
一、稳定币的本质与运行机制
什么是稳定币？
稳定币是一种以高流动性资产（如现金、短期国债）为抵押、旨在维持币值稳定的加密数字货币。目前，美元稳定币（如USDT、USDC）占稳定币总市值的90%以上，其核心特征包括：
- 一级市场与二级市场分离：一级市场通常仅对机构开放，支持1:1兑付美元，但存在赎回时滞；二级市场自由交易，价格可能短暂偏离锚定汇率。
- 私人货币属性：稳定币并非政府发行，而是基于美元信用与发行机构信用的私人债务凭证。
- 技术与中心化并存：虽基于区块链技术，但发行、赎回与储备管理仍由中心化机构控制。
稳定币的“狭义银行”模式
稳定币的运营机制类似“狭义银行”（Narrow Banking），其特点是：
- 资产端严格受限：仅持有低风险、高流动性资产，避免期限错配与信用风险。
- 负债端零息支付：稳定币持有人不获得利息，发行机构赚取资产端收益与运营成本的利差。
- 货币创造与信贷分离：稳定币仅作为支付工具，不参与信贷投放，这与传统银行的“短债长投”模式形成鲜明对比。
人民币的“类稳定币”实践：微信支付与支付宝
中国的第三方支付工具（如微信支付、支付宝）在经济机制上类似稳定币：
- 1:1锚定法定货币：用户余额完全由人民币备付金支持，且备付金100%集中存管于央行。
- 强大网络效应：已覆盖大量消费、转账与金融场景，形成本土规模优势。
- 监管成熟度更高：受严格金融监管约束，金融拓展属性受限但安全性更强。
二、稳定币在跨境支付中的成本优势与局限
为什么稳定币能降低跨境支付成本？
稳定币在跨境支付中的优势主要源于：
- 技术驱动成本下降：区块链技术优化（如公链竞争）推动手续费（Gas Fee）降低。
- 市场竞争充分：全球多发行方竞争抑制费率上涨。
- 监管套利空间：相比传统银行与第三方支付平台，稳定币面临更宽松的监管环境，可绕过部分外汇管制与反洗钱（AML）要求。
稳定币的局限性
- 同一货币支付优势明显：美元稳定币在美元跨境流转中效率突出。
- 跨货币兑换成本仍在：涉及货币汇兑时，仍需通过当地银行体系，受资本管制与监管成本制约。
- 美元在位优势强化：其他货币稳定币因网络效应不足，难以与美元稳定币竞争。
三、稳定币的供给弹性与需求驱动因素
供给无限弹性
稳定币发行机构的利润来自资产端利息收入与零负债成本之间的利差。只要净息差为正，发行机构就有无限增发动因。
需求端的四大驱动因素
- 货币替代效应：高通胀或本币贬值经济体（如土耳其、阿根廷）的居民可能持有稳定币替代本币，但规模有限。
- 跨境贸易支付：稳定币为跨境电商与小额贸易提供低成本、高效率的结算方式。
- 加密资产交易需求：稳定币是加密交易的主要中介与避险工具，衍生品抵押需求进一步推高其流动性。
- 监管套利与灰色经济：匿名性助力规避资本管制、金融制裁与税收监管，但也增加了非法交易风险。
目前，需求增长主要来自加密交易与监管套利，两者在离岸弱监管环境中相互强化。
四、稳定币的未来：潜力与挑战
美元稳定币的增长基石
- 美元国际地位加持：美元作为储备货币的信用、市场深度与开放度，为稳定币提供底层支撑。
- 储值功能为核心：美国国债等安全资产吸引全球资金，稳定币成为美元储值功能的新载体。
稳定币的内在脆弱性
- 私人信用风险：稳定币依赖发行机构兑付能力，一旦出现挤兑（如2023年USDC脱锚），可能引发信心崩溃。
- 资产端透明度问题：部分发行机构（如Tether）持有比特币、贷款等非流动性资产，潜在风险累积。
- 监管滞后性：当前利差环境鼓励扩张，但若利率下行，发行机构可能追逐高风险资产，加剧信用错配。
五、加密资产作为储备资产？理论与现实悖论
近期美国提出建立“战略比特币储备”的设想，但需理性看待：
- 闭环不存在：稳定币是美元债务货币，与加密资产无经济机制关联。
- 信用货币时代无需“数字黄金”背书：现代货币价值基于国家信用，而非实物资产抵押。
- 政府投资加密资产缺乏必要性：比特币增值依赖投机而非现金流，其负外部性（挤压实体投资）可能超过技术创新带来的正外部性。
六、政策启示：平衡创新与监管
全球监管加强不可避免
稳定币的公共品属性（支付安全、金融稳定）与私人逐利动机存在根本矛盾，历史表明金融创新往往先于监管，但最终需纳入规范框架。
非美经济体的应对策略
- 避免直接竞争美元稳定币：在位货币的网络效应使其他稳定币处于劣势。
- 发挥本土优势：中国应推动微信支付、支付宝等工具跨境应用，依托实体经济规模与场景优势。
- 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外生助力：通过多边CBDC合作建设跨境支付基础设施，应对美元内生优势。
香港作为人民币稳定币试验田
香港可试点人民币稳定币，平衡技术创新与金融稳定，探索合规发展路径。
常见问题
Q1：稳定币与比特币有什么区别？
稳定币是锚定法币（如美元）的价值稳定工具，主要用于支付与交易；比特币是波动性大的加密资产，更多作为投资或储值工具。
Q2：普通用户如何获取稳定币？
可通过合规交易所购买，或在一级市场向发行机构兑换（通常仅对机构开放），需完成KYC认证。
Q3：稳定币是否存在兑付风险？
是的。尽管发行机构声称持有足额储备，但资产透明度不足或挤兑事件可能导致脱锚，需选择受监管的发行方。
Q4：中国能否发行人民币稳定币？
目前境内禁止私人稳定币，但香港正探索合规发行模式。境内跨境支付主要依赖支付宝、微信支付等受监管工具。
Q5：稳定币能否完全替代银行跨境支付？
在特定场景（如小额、高频跨境转账）中成本更低，但大额或受监管交易仍依赖传统银行体系。
Q6：美元稳定币会威胁美元地位吗？
不会。稳定币是美元的延伸，反而可能强化其国际使用，但需防范私人发行风险传导至金融系统。
稳定币既是技术创新的产物，也是国际货币竞争的新前沿。其发展取决于需求驱动、监管框架与货币本位优势的复杂互动。对于中国而言，立足实体经济、推动支付工具国际化，并审慎探索合规创新，才是应对之道。